风恒远走后的这一晚,风云墨睡得不是很好,梦中如同有人将他的头不断地摁进水里一般,窒息反复,痛苦而无望。
可待醒来时,他已经忘记自己都梦到了些什么,窗外天蒙蒙亮,耀日尚未升起。
风云墨的居室有两层,一层用于待客,二层用于休息。身上岑汗未干,风云墨便推开了窗户,想吹些凉风。
他低头往院中看去,正对上一双沉沉望着他的双眼。
风云墨从不知方赤竟会有如此悲伤的神情,就仿佛……是在为什么人痛心一般。
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连肩上都凝起秋霜。
风云墨瞳孔微缩,跟方赤对视着,心底忽而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复杂得自己都分不清那是什么,但是很不好受。风云墨蓦地关上了窗户。
——方赤知道了。
知道他风云墨的身体到底有多下贱。
风云墨陡然愤怒起来,他快步走下楼梯,打开房门,冷声道:“进来。”
方赤吃了一惊,他看了风云墨一会,而后低下头,走了进去。
待方赤走近,风云墨才发现他眼下有一层淤青,眼角眉梢都低垂着,很显然缺乏休息。
“你昨晚,睡觉了么?”风云墨问道。
“没有。”
“被我吓得睡不着?”
“我……”方赤张了张嘴,但见风云墨眉头紧皱,把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想骂便骂,外面那些人还没醒,听不见。”风云墨冷声道,他已全然卸下了伪装,“何况我这房间的木材,最是厚实,不然叫床声容易传出去,太响。”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方赤见他气极,又怕自己嘴笨,话说不明白。
他无措了一会,突然单膝跪地,低下头,做出臣服的姿势来。
“那是什么意思。”风云墨冷眼看着他。
“我有事……想问你。”方赤咬了咬牙,终于问出了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丞相强迫承欢的?”
屋内一静,方赤问完后,不敢抬头,已最好了面对勃然大怒的准备。
谁知风云墨声音反而平静下来:“十岁。”
果然。
方赤一夜未眠,想了很多,从五年前想到五年后,始终有种恐惧的感觉笼罩在心。
既不是怕风恒远之坏,也不是怕风云墨所受之辱,而是怕自己早已在初见时就酿下大错。
方赤声音有些沙哑:“你十岁时逃出相府,是因为不想受丞相摆布?”
“是。”
“你对我说不想回府,是… ”
“也是。”风云墨垂眼看他,“我初次委身风恒远,也是为了救你。”
这些话语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方赤的心上,他感觉自己胸膛内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身体微微晃了两晃。
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他五年前不妄凭自己猜测劝风云墨回,家,,亦或不被相府抓到,亦或直接离开京城,那么如今,局面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你……哭什么。”风云墨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水珠,有些失神,轻声问道。
方赤没有回答,他双膝皆跪,以手触地,深深低下头去,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烦请……给我,赎罪的机会。”
风云墨后退几步:“我没有责怪你之意,你走吧。”
“求你。”方赤执意道,仍是跪伏的姿势。
“......抬头。”
方赤依言抬起头,有一滴泪水恰从他眼角流下,看得风云墨喉咙发紧。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风云墨盯着方赤,试图从那张脸上看出些虚伪和自我满足的感动来,他在深渊中生存了五年,方赤若说了假话,他一眼就能看出。
“我愿付出一切,只要能让你离开风家。”哪怕已是亡羊补牢,方赤如此说道。
“违逆当朝丞相,是死无全尸之罪。”
“但凭吩咐。”
半晌,日光渐盛,风云墨露出个淡淡的笑,走上前蹲下,拭去方赤脸上的泪珠,温声道:“好。”
听到应允,方赤像崩断了弦,单手捂着脸,肩膀颤抖着,风云墨看不见他脸上神情。
但风云墨发现,方赤的哭声并不比自己的哭声大多少。
“别哭啊,要被人看见了。”
陈达刚洗完脸,就看见方赤眼睛通红的从屋外走进来,瞪大眼问:“方兄弟,你这是咋了?”
方赤抹了抹眼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想家了,别嫌弃。”
“噢噢,你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听了我昨天说的,吓着了呢。”陈达拍了拍方赤肩膀,“没事!赶紧洗把脸。”
“嗯,我吃了饭要去找红姐,你一会当值别等我。”
“行。”
红姐便是那个方赤见过的统管院中一切事物的中年女人。
晨间谈话过后,风云墨对方赤说,红姐在这院中,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