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凡尘从六王府东跨院搬到了夏侯桐府中,他自己本来随身物品不多,可是搬家时却赶了两架马车,还有王府的仆从抬着几口大箱子,只因为他不是独自一人“走马上任”,而是携“家眷”同行!
“你以为我会答应你一个人搬去舅父府里么?当然不可能!我会和你一起去!”搬家的头一晚,面对凡尘的询问,正在指挥下人收拾东西的林北涯得意洋洋地说道。
林北涯的这一举动,让夏侯桐也始料未及,好在他反应得快,当即便让二人住在了自己寝室前院一明两暗的正房里。
此后,但凡夏侯桐出府,凡尘便随侍身旁,一切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府中又只剩下林北涯一人,他悠闲自在地躺在凉亭的摇椅上闭目养神,正在昏昏欲睡之间,只听有人走到跟前,接着,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爷,有客!老爷,有客!”睁眼看时,原来却是架子上站着的一只虎皮鹦鹉。
提着鸟架站在跟前的人是林北涯的贴身小厮阿政,林北涯既跟着凡尘到了夏侯府,阿政自然也跟着来了。此时见林北涯醒了,阿政笑道:“爷刚才听见没,敢情这鸟儿会迎客了呢,记得去年也是这时候,奴才跟爷过来探望舅老爷,它还一个字都不会说呢,如今可是长进了。”一面说着,一面将架子挂在了廊下。
林北涯笑着起身,去逗弄那鹦鹉,口中说道,“可不是,这日子一晃就过去了。”
阿政的话勾起了林北涯的思绪,让他不禁低声感叹,只因他想到,自己初遇凡尘,正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
夏侯桐几番遇刺,幸而有惊无险,他虽不欲声张,但他的亲妹子、六王妃夏侯薇却十分记挂,尤其听说刺客竟然在雨夜入府,闹了个天翻地覆,心里更是不安,便决定过府探望。
那阵子天气十分闷热,林北涯一直窝在房里没有出门,他本来就懒,一向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儿,几天下来更是恹恹的,做什么都没Jing神。这日忽见母亲打发人来,要他陪同一起去舅父府上,本懒怠动,想了想又觉说不过去,好在日前的一场大雨将暑气驱散了些,外面碧空如洗,透着干净清爽,于是最终他还是随母亲一起出了门。
在夏侯府里闲聊半日,又被留着用了晚饭,六王妃才带着儿子告辞。
既然已经出了门,就这么回去是不是太无趣了些?好歹该找个地方消遣一番才好,林北涯坐在轿子里动起了心思,于是他打发阿政到母亲跟前告假,说自己要去会个朋友,让母亲先自回去。
看着母亲的轿子渐渐走远,林北涯对阿政吩咐道,“去风雅居。”
金陵城里所有的青楼ji馆中,风雅居是颇具特色的一家,首先,它是间纯粹的男优馆,倚楼卖笑的都是些容貌俊美的少年郎,就连迎来送往、端茶递水之人,也都是清一色的小僮。其次,和一般的青楼不同,风雅居没有所谓“初夜”之说,这里的年轻男子都是风雅居的老板翠姐花重金四处寻来的风月高手,各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技巧,可予人极致快乐,但若有好处子、喜娈童的客人,对不住,您还是移步别家吧。因为这些,风雅居的生意虽称不上十分红火,却颇有些固定的熟客捧场。
比如五公子林北涯,就是其中之一。
轿子刚刚拐进那条每到晚间就分外热闹的街道,林北涯就喊住了轿夫,破天荒地下来,说要溜达溜达。
后来他常常想,如果不是那一晚他鬼使神差地下了轿,恐怕就不会遇到凡尘,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下了轿,走出十几步远,林北涯就看到前面右手不远处的大门里忽然闪出一人,身材高挑,穿一件玉色束腰罗袍,头发却不似常人那般用发簪绾起,而是随意用根带子束在脑后,这人出门后一路疾走,动作不大,速度却极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流当中,不见了踪影。
林北涯看得呆住了。
长到二十岁,在风月场上混了六年,林北涯可谓阅人无数,但像刚才这样,仅是一个背影就引得他无法移开目光,被那瞬间的风华弄得神魂颠倒,还真是头一遭!待他回过味来,再想追寻,大街上人来人往,却又往去哪里寻。
林北涯一跺脚,三步两步赶到前面那大门口,也不管是什么地方,直接迈步而入。入门里便是过道玄关,左手有一排柜台,看来本应有伙计在此迎客,此时却不见人影,可是再往里面的大厅看,明明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伙计的吆喝、推庄的叫嚣、客人们赢钱的欢呼和输钱的怒骂,还有碗中骰子的脆响混作一团,清晰地传了出来。
原来这里是一间赌馆。
林北涯在玄关站了片刻,正要往里走,里面恰好出来一人。
这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身穿豆青色罗袍,俊雅的面容上隐约带着一丝怒气,他本来脚步匆匆,此时见玄关里有人站着,立刻停了下来,面上亦换了笑容,对着林北涯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林北涯正愁无处发问,此时忙回了一礼,道:“敢问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