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岳的大脑滞了片刻,立刻就明白过来鹿谨言口中“你不想听”是什么意思。他抬起眼,狠狠地瞪了Alpha一眼。
然而还没等严岳说些什么,虞夕就已经推门出来了。他换好了驾驶服,雪白的胶衣一直从脚底包裹到了脖颈。虞夕看着严岳和鹿谨言,不见半点窥探的好奇,依旧是温和淡然的语气:“那就走吧,训练区离生活区有点距离,我联系一下后勤,让他们派辆车过来。”然后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问道:“他……不晕车吧?”
严岳看了看一边戳着的鹿谨言,赶紧摇头:“不晕车不晕车,素质好着呢。”
鹿谨言倒是来劲了,特别耍机灵地接过来话茬儿:“我不但不晕车,战斗机也不晕。”
严岳:“……”
虞夕:“……”
虞夕笑了笑,摇头道:“现在过过嘴瘾就完了,一会儿就不要乱说话了。”
严岳摇头道:“你说吧,他能听进去算我输。”
“我怎么听不进去了……”鹿谨言嘟囔了一句,然后问虞夕:“你为什么不带着你那个小朋友一起去啊?就那么每天关在屋子里?不怕憋出毛病啊?”
虞夕还是笑,脾气比严岳印象里还宽容温厚。他答非所问:“我和严岳不一样的。”
鹿谨言眨了眨眼,那股子傻气这会儿倒是不那么讨人烦厌。他抻着脖子越过严岳去看虞夕,看了半天,连路都走不利索,自己左脚绊右脚,差点儿扎在地上。“啊?”他这么问:“你……你啥意思?不是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种Alpha。”
严岳走在他和虞夕中间,只觉得自己浑身难受:虞夕说话的时候他心口疼,鹿谨言说话的时候他脑仁疼,简直觉得没有一刻是舒服的。他瞪了鹿谨言一眼,想叫青年就此闭嘴。
可惜,鹿谨言依旧半点默契也没和他培养起来,也没有任何闭嘴的打算。鹿谨言又开始梗着脖子,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地给严岳找不痛快:“你瞪我干嘛啊?不是,我真不是那种Alpha,我这个人很有原则的。我肯定会对你负——”
严岳实在不想继续听鹿谨言的长篇大论,脚下快走了几步,把虞夕和鹿谨言都远远地甩在身后,头也不回道:“你俩慢慢聊,不用管我,我认路。”
他听到骤然加快的脚步声,于是赶紧回头,指着要走过来和他并排的鹿谨言:“你就好好和虞夕聊聊天啊。我知道你不是那种Alpha,我也不是那种Omega。我求求你了,你叫我安生会儿行吗?这一天天的,你就给我这几分钟安生,真的,谢谢了。”
鹿谨言像是被什么东西劈到了一样茫然地站在原地。青年眨了眨睫毛曼长的眼,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你……你怎么又生气了……”
严岳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走了几步,便听到虞夕轻轻笑起来的声音。虞夕笑了几声才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不会像严岳那样把Alpha带出来。那太危险了,严岳是战士,有勇气也有信——”
严岳回过头,他恶狠狠地看着虞夕,眼眶热得发疼。他又一次抬起手,不过这次指的是虞夕。“我求求你了,你也闭嘴行吗?要不然你俩聊点儿别的不行吗?没的聊就聊盘古,交流一下经验是不是?你俩非说我干嘛啊?我有什么可说的啊?啊?!”
他想,他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
严岳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心里沸水般翻滚着。他感觉到后悔,他面对虞夕的时候总是在后悔,各种各样难以言说的悔意包裹着他。
但他没办法,虞夕总能在他最隐秘柔软的地方刺痛他。虞夕能轻而易举撕开他做好的壳子,把他的软弱和挣扎剥出来曝晒在烈阳下。虞夕多年前就这样,虞夕现在还这样。
冤孽,严岳怔怔地想,都是冤孽。他就不该和虞夕分到一个宿舍。
不止是虞夕,还有沐宸,还有白麒,甚至还有鹿谨言——他就不该遇到他们。严岳其实想过,如果他没遇到他们,也许他会变成另一个秦以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有多羡慕秦以歌。秦以歌那样多好,秦以歌就算死的时候还能维持着体面。
但严岳不行。严岳舍不得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这样的人,一直呆在黑暗里是最安全的;若是看到了光,叫他们怎么回去呢。
他站住,回过头看着虞夕。虞夕面容干净而姣好,柔软的发尾扫在雪白的胶衣上。虞夕看着他眨一眨眼,睫毛抖动下瞳仁里的光也在流淌。
虞夕很好,虞夕真的很好。可严岳看着这么好的虞夕,看着他干净姣好的脸,想到的却是他在木卫二躺在担架上的样子。
虞夕说他们五年前见过,在停机坪——可其实那只能算是虞夕看到了严岳,或者说琉璃看到了严岳;严岳见到虞夕是在别的地方。
木卫二的急救中心和体检中心是挨着的,两座建筑之间有个巨大的玻璃花房,花房里温暖如春,能坐在根雕座椅上看着一片一片的郁金香和翩翩的凤蝶,也能看到落地玻璃外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冰原。严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