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飞?”
“祁飞…”
“小飞?”
祁飞很少有回忆,准确来说他根本不会拥有回忆,但这次他却久违地看见了那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防爆服站在他前面,他们前方是枪林弹雨,他们后方是死了一地的尸体。
“害怕了?”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冲锋枪,一双漠然的眸子在转过头时多了几分温情:“躲爸爸身后,害怕就闭上眼睛。”
“嗯。”
他们是佣兵,是战线上的死神,是一群过街老鼠,是一群没有家的人。祁臣把祁飞带到基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孩子,他们不敢相信祁臣居然会和一个女人有了孩子,更不敢相信,他会把自己的孩子带到基地。
因为祁臣一直觉得当佣兵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队友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祁臣是厌恶这里的一切,只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加入。
但他把他的孩子带了过来,即使这个孩子看上去有点不一样,却也实打实是他的种。队友们每天看着祁臣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这个孩子,日复一日逼迫他高强度地锻炼,如果这孩子做不到或者有一丝迟疑,那等待他的绝对是一顿好打。
打到这孩子后面只要看他抬起手就会哆嗦。队友们有些于心不忍,他们这样训练逼迫自己是因为他们在刀尖舔血,以此为生。但这个孩子又没必要,祁臣已经有了足够的钱让这个孩子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但却还是这样魔鬼一样地要求他,逼迫他,这实在没有必要。
但到后来他们才明白,祁臣这么做只是想让这个孩子能变得和正常人一样。这个孩子是个天生的智障。
他严苛到变态的训练只不过是想让这个孩子拥有能够自主生活的能力,如果他的大脑没用,就让他的肌rou产生记忆。
以至于到后面,他的队友看着那个来时还不到他们腰高的孩子以一种突飞猛进的速度成长起来,与他的智力成反比的是他可怕的身体能力。
整个基地除了祁臣再也没人是他的对手,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对祁飞的外号从小智障逐渐变成了小怪物。
这样的小怪物强的可怕,却只喜欢他的爸爸,谁来也不认,谁也记不住,但他就跟着他爸爸。哪怕他爸爸对他那么狠,他也依然对他很亲近。
祁飞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没有完成爸爸给的指令时,爸爸打了他一顿,他察觉到了疼,就哭了。而哭着哭着,打他的男人却笑着,他笑着说:“还知道哭,说明你不只是个空壳子。”
祁臣和别的父母不一样,他并没有信奉什么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理念。他自己虽然不苟言笑,但很喜欢看祁飞脸上出现的极端情绪表达,比如祁飞被打了痛哭的样子,饿了一天狼吞虎咽的样子,以及给他讲故事时他偷偷笑出来的样子。
他讨厌祁飞面无表情呆站着的样子,如果祁飞在他面前发呆,必定会得到一顿暴打。后面祁飞就学聪明了,看见祁臣过来了就狠狠皱眉盯着某个地方,这样祁臣就不会觉得他在发呆。
除了严苛的训练,虐待儿童一样的教育方法,祁臣还喜欢给祁飞讲睡前故事,也不管祁飞能不能听懂,他硬生生给祁飞强加了这个习惯,只是有时候讲着讲着不是把他自己给讲出神了,就是讲到一半祁飞还醒着,他一头栽倒睡着。
第二天他还要问祁飞他昨天讲了什么故事,说明了什么。祁飞要是回答不上来,训练就会加倍。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祁飞其实一个故事都没听明白,但是他习惯了每天晚上有人坐在他的床边拿着那本印满字的童话书给他讲故事,哪怕那声音又平淡又没有什么起伏,却让他安心。
他习惯看着那个男人的脸庞,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带着疲倦又固执着不肯睡。
再后来,等祁飞能轻而易举地完成祁臣下达的各项指令后,祁臣才逐渐放松了对他的约束,十几年来他们形影不离,祁飞也从来没有想过祁臣会离开自己。
直到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再也没有一个人回来给自己讲睡前故事了,他才开始害怕了。
“这是我的儿子,祁飞。”
“小飞,多吃rou。”
“哭什么哭,你要是能说出来你为什么哭,你今天就不挨打了。”
“小飞,爸爸在这。”
…
“爸爸…”
冥冥中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那条埋藏于血脉深处属于亲情的羁绊断成了两半,他无法理解这种深刻的悲伤,只知道他或许再也见不到他爸爸了。
再没有人会在清早叫他起床,没有人会给他挑满满一碗的红烧rou,没有人会在晚上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讲睡前故事…
他没有爸爸了…他不会回来了…
哥…
哥哥?
“哥哥!”
“祁飞!!”
祁飞…祁…哥哥…哥哥…
“这是你弟弟…”
“洋洋,这是你哥哥,快叫哥哥。”
“小飞,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