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桦街连环车祸发生地已经被警示牌团团围住,据目击者称那辆车主身死的越野直直冲向一辆保时捷,硬是把车侧着顶翻了过去,在车翻之后还横冲直撞涉及了附近的一辆奥迪和一辆君威。
广播里循环播报这场车祸,女主持清丽的嗓音将向扬从漫天血色中拉了出来,他已经驶到浏桦街,事发现场已经被清空,只剩下车的残骸和一地的血。
透过模糊的雨帘,向扬看见糊在地上的血渍被人用高压水枪冲洗,血腥味被冲到空气里,散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向车这边涌来,好像齐天高的血chao向向扬扑过来。
恶心,恐惧,控制不住的手抖,向扬不得不熄灭车,齐湛东还在医院不知生死等着他,可自己却像个半死不活的僵尸一样在散着血腥味的车里僵着。
满满的都是自我怀疑,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他开始恶毒地揣测,是齐湛东自作自受,我已经很努力地不让他出门,是他上赶着找死,都怪他,都怪他……
不对,都怪这捉弄人的命运,如果不让我重生,我怎么会再次经历,都怨老天,都是他的错。
不是,都怪我,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睡着了,如果好好地圈着齐湛东,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都是我的错。
如果当初不和齐湛东纠缠,一切都会不一样。
盈满眼泪地眼睛突然散发着刺人的光,老天,你已经让我重活一次了,你发发善心,让我再回去一次好不好,好不好。或者,这只是一场梦,梦里的自己重新经历了父亲的死,齐湛东出事,是对我做错事的惩罚吗,好,好,那这样的痛苦惩罚已经够了,够了,让我清醒吧,清醒吧……
向扬觉得自己的祷告灵验了,身边的一切场景开始破碎,天旋地转,他模糊中看到茫茫的白色虚无,耳边是从未有过的寂静,他微笑着闭上眼,该醒了……
耳机里的铃声霎时响起,向扬忽地睁开眼睛,雨还没有停,血ye没有被冲干净,什么都没有变,怎么会这样呢,惩罚还没有结束吗?
麻木地按下收听键,耳朵里顿时充斥着季常震天的怒吼:“向扬,你死了吗!你在哪儿,快来医院,齐湛东进手术室了!”
没有得到大脑的指挥,手脚自己开始行动,向扬呜一声哭出来,一边擦脸上的泪,一边掉转车头往齐氏私立医院驶去,季常已经把人转到齐家自己的医院了。
前方的路看不清,雨刷器一刻不停地工作,眼前还是烦人的水帘,向扬抹一把脸,才清楚,是泪,不是雨。
季常被紧急电话吓到心跳不止时正在陪老婆孩子吃饭,听到消息立刻扔下筷子夺门而出,路上打几个电话联系人紧忙把齐湛东转到齐氏的医院,刚要换衣服进手术室,突然觉得面前少了点什么,怒火和惊惧一齐涌上心头,打了电话才知道向扬现在的状态怕是差极了。
冒着雨赶到医院的时候季常刚从手术室出来,向扬看到他身上染着的血倒没有像那些柔弱的女人一样两眼一黑哭天抢地,但还是脸色一白暗暗咬唇。
没等季常开口,向扬先说:“没有透露出半分消息,齐家那些人也已经安抚住了,出事的原因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刚刚在车上清醒的向扬已经打电话吩咐齐湛东最得力的人去做这些事了。
向扬能想的这么周全,让季常对他改观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的一脸沉痛。
看到他这个样子,向扬顿觉不妙。“怎么了?”
“人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我对这一方面没有太了解,已经请到了最专业的老师给他做手术,老师说,说……”季常被向扬焦急的眼神压迫,不得不说下去,“老师说他双腿被长时间压迫导致脊髓神经受损需要截肢,不然可能会蔓延导致中毒,更严重的是可能影响代谢,之后他可能就瘫了,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躲不过的。
季常一口气说完无论身心都觉得一阵无力,看向扬却觉得他就像快要昏过去一样,整个人虚弱得像一张纸。那次他生了一场大病,齐湛东昨天还给他打电话说人状况不佳,急得齐湛东恨不得以身代之。这时候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撑不住的话,即使齐湛东醒了,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会难受伤身体。
季常不免对面前眼神呆滞的人道:“你不行先休息一下,之后的事我来……”
陷入迷惘的人好像找到了出路,向扬抬起了头,眼神缓慢却变得坚定,“不截肢,我不同意齐湛东截肢。”
季常被向扬神色变换之快吓了一跳,听到这个回答顿时为躺在手术台上的齐湛东不值,那人为什么暴雨还要开车出门,向扬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这都是为谁!不由得声音里带了寒气:“你想让他死?”
没有注意到季常的不对劲,向扬平静地阐述:“让他没了双腿还不如让他死。”
上辈子齐湛东的痛苦他不是不知道,膝盖以下的空荡荡的裤管让那个天一样的男人变得卑微,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时候只有他能感受到男人的不安。齐湛东总笑着说再也抱不起来向扬,他失去的不是双腿,是骨子里的尊严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