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会写那句话了:
风过疏竹,风去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
谢谢。
欢迎你们再来我家玩。
」
后面还画了个丑丑的笑脸,和两个火柴棍小人。
那两个小人看得赵无眠心里一抽差点撅过去,但平静下来后更吸引他的却是这句当初由他自己赠出的名言。
潭不留影。
赵无眠对着这封信坐了一个下午。
直到晚饭时分,邵屿破门而入,“您今天是自己吃,还是下去跟我们一起吃?”
赵无眠却答非所问,“我要去支教。”
邵屿一时迷惑:“?什么?”
赵无眠好像根本没看他,仍盯着那封信,“我要去支教。”
任妍进来了,她毫不客气地把赵无眠拽起来,“先把胃给我养好。
不然不要说支教了,你自己学都别上了!”
蹲在一旁的照夜白:“喵...”
大四下学期没什么事。
赵无眠索性在家养了半年多,也就答辩和拍毕业照的时候回去呆了几天。
九月开学的时候,赵无眠报名A大研支团,去了大西北。
再回来已经是一年后了,赵无眠黑了也瘦了,外婆看见他差点心疼哭了。
这年九月再次开学的时候,Gap一年的赵无眠回到了A大,在马教授手下读研,偶尔听来串门浇花的周立群说到江一则,听说他去了MIT。
他现在所在的专业平均一两年才招一个陆本的,每年都是A大B大的神仙们一起打架,而录取江一则时那边还自带了3W多刀的奖学金。
用周立群的话说,江一则的履历和文书全都在说明一件事——他是那个有潜力改变世界的人,他会给这个学校带来荣耀。
赵无眠自己都很奇怪,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
可能是时隔一年,那些恩怨情仇都被放下了,而他只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好。
开学后,邵屿那位天王巨星好舅舅Andreas把林听风对门的那个房子也租了下来,勒令赵无眠住进去,说是他妈任妍小姐的要求——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浪里个浪。
赵无眠答应了,却坚持自己付房租水电等一应费用。
Andreas做不了主,又跑回去找任妍告状。
任妍冷笑一声,“让他付。
他能付得起?”
一开始确实是付不起的。
赵无眠从小到大对钱没有任何概念,一支笔、一块表和一套房子对他来说是一样的,都是随手就能有的东西。
他压根儿不知道,北京这个地段、这种设施的房子,对一个学生甚至是刚工作的上班族,是费用不菲的。
然而他言出必行,真的就开始认真地经济独立了。
最艰难的时刻,贫民赵无眠只能找唯一有钱的同辈林听风借钱先垫上,再自己想办法找更多的副业赚钱,接稿子、做家教、帮人写字——像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成年人一样,赵无眠也开始为钱发愁,甚至买了个小账本每天记账。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钱是那么不好赚的东西,而没有钱人确实会过得不太好。
后来,赵无眠慢慢积累了点经验名气和人脉,又读到了博士,一个月有3300的津贴,考虑到食堂物美价廉,他终于勉勉强强…可以有盈余了。
一开始赵无眠还担心过他过于强烈的要求独立会引起他爸妈和外公外婆的不满,但是过年回家,向来泼辣的外婆却很和蔼地摸了摸他的脸,“我们眠眠长大了。”
几年下来,赵无眠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
他少年时众人追捧天之骄子的光芒渐渐褪去,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也不剩几分;他开始变得谦逊低调却又成熟坚韧,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为了实际的一个个小目标奋斗。
他没有太多可以挥霍的东西了,好在他还有他的事业。
文学博士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
赵无眠研究的是十九世纪的俄罗斯文学。
他开始学习俄语,除了原著,相关的各种理论、文献、期刊论文、传记点评等都要看,还要做到熟稔于心信手拈来。
但这份工作也很奇妙,特别是对于真正喜欢它的人而言。
赵无眠从小就喜欢看各种除了装逼以外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闲书,尤其是在19世纪的俄国,在那个难以复制的黄金年代,从普希金到列夫托尔斯泰再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等,他都很喜欢——尽管以他现在的视野来看,当初的他压根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但他仍然很庆幸幼年培养的爱好在成年后能够延续,成为他安身立命的工作和一份心灵慰藉。
他甚至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去读《叶甫盖尼奥涅金》了。
他也看到了这本书除了他心爱的“俄罗斯灵魂”塔季扬娜以外丰富的内涵和在文学史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