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一个男仆叫醒了Calum。
彼时床头柜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厚实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所以在男人看来,那还是半夜呢。况且对于Calum这样的人来说,纸醉金迷的夜晚往往要持续玩乐到凌晨,然后随意宿在哪位交际花的床上,再醒来时基本已是正午太阳高照的时刻。
“该死的早饭。”
他咒骂着起床,整理自己,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换上正式的衣服。与蝴蝶小姐的第一次见面尤其重要,他有信心在短时间内便抓住她的心。
女仆安娜带领他去餐厅,这房子太冷了,即使是在室内,连空气都感觉shi冷shi冷的。走廊窗子的厚重红丝绒窗帘已经被拉开,让阳光照进来。Calum看见—昨晚在烛光下无法看见的—由于chaoshi,天花板上生成了一道道的褐色的痕迹,而墙壁上则有白色的霉点。
这座房子过于凋敝,细看之下让人心生厌恶。这江湖骗子在心中默默为它估价,虽然房屋内饰有待修茸,但因为庄园占地面积之广,总价值似乎也还可观,于是男人满意的挑了一下眉毛。
大餐厅在那个有谷仓的院子里。谷仓周围长满了荨麻,野草穿过院子的墙壁顽强地滋生蔓延着。这幢房子四壁被爬墙虎所包围,有些窗子也是残破的,人们称它为“绿屋”。
无论如何,在任何一个贼看来,这都不是一个值得破门而入的地方。
Calum到达餐室时,有一个男人已经在那儿了,穿着马裤和丝袜,头上戴着一顶脏兮兮的假发。这就是埃尔森先生。据他自己说,他已经伺候布雷维尔家族四十五年之久,他喜欢这份工作。
埃尔森先生几乎没有对Calum的到来产生任何反应,只是向克里希亚太太交待工作事宜。然后,他终于转向Calum,和他寒暄。
Calum随口说自己之前在法国为一位卢米埃尔先生工作,专门整理太阳王时期的藏品。管家点点头,好像若有所思,说他可能知道那位收藏家。呵,他真是个虚伪的人。
七点的时候,克里斯托弗·布雷维尔终于出现了,走路带风,只穿着一件黑呢子马甲而不穿外套,墨迹斑斑的丝绸领巾死死缠绕在脖子上。
Calum很高兴有那丝巾的存在,他可不想看老头子那种满是青筋和皮肤松弛耷拉下来的脖子。
布雷维尔今年不过五十八岁,却已是满头白发。他的五官十分紧凑,眼睛却很大。仿佛幼年时期什么有营养的东西都没有吃到,没有发育好一样。也像是曾被人朝脸中间狠狠揍了一拳,此后恢复欠佳才变成了那副样子。
那古怪的学者见到Calum,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Graham先生,真高兴您这样的青年才俊愿意投入到这项伟大的事业中来!”
他和Calum握手,手劲极大,简直像是一双干粗活的,下等人的手。
他们坐下来,男仆开始端菜上来,没错,这些古板的贵族就是连早餐都要搞得这么麻烦。
老布雷维尔喋喋不休,Calum努力附和,眼睛却忍不住不时瞟向餐厅那两扇有着雕花黄铜把手的nai白色大门,蝴蝶小姐至今都没有出现。
等到餐点上完,老人把餐巾铺在腿上,才向Calum说:“蝴蝶那丫头因为风寒,今天就不来吃早饭了。”
Calum在听到这样的话后,仿佛一个被点燃的闷爆竹,竭力按压着自己强烈的怒火,以至于温和面孔上的笑容都有些不自然了。
“我起了一个大早,就为了陪这糟老头吃饭?”没有见到小姐,他今早Jing心打理的发型和着装都白费了。
然而于此同时,在这大房子的三楼某个房间里,克里希亚太太正站在桌边严肃的皱着眉。
“我可以不吃鸡蛋吗?”一个轻柔的声音问。
鸡蛋盅上放着一个被敲开的白壳鸡蛋,看起来只有三分熟,蛋黄还是粘稠的ye体状态。
“不可以。”毫无表情的女人答道,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于是那人从宽松的晨衣袖子中伸出手,不情愿地用小银勺一口一口喝鸡蛋。低垂的浓密睫毛上分明浸着水汽。
不可以浪费食物,这是布雷维尔家的规矩。
等到克里希亚太太端着餐盘离开,衣裙布料拖在走廊地板上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彻底消失后,那可怜人才作呕地将吃下去的早饭全部吐到了痰盂里。
shi冷的房间里有很大的一个壁炉,里面还闪耀着点点火星,蝴蝶躺在床上缩成一团,脸被炉火映得通红。
然后这可怜的小姐笑了,风寒真是件好事,虽然要吃令人恶心的生鸡蛋,但不用去见叔叔也不用工作,这才是难得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