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清明.街一
“人都走了，还看！”宝燕伸手，在发呆的裴絮眼前招了招，看见她这副痴痴的样子就来气。
“还去不去龙津桥了，不去了我就给你请檐子送你回府，我自己去准备布施用的糖果果脯，完了再去新门瓦子看人家新排的弄影戏，吃饱喝足玩够了才回来。”
宝燕背过手，越过裴絮前面，裴絮快步追上，拉着她的手肘，黏在她身旁，头靠着她肩，一并向前走开。
“燕~”
裴絮总是这样，每次想让她帮忙做些什么，或者是把她气着了，就单字地喊她撒娇，简单又实用小计谋。宝燕停下脚步，推开她，往旁边站了一步，看她这副样子，又可笑又可气。
“小姐，你看你哪里有半点姑娘家的仪态。要是被老爷看到，又要数落你一顿了。”
“哼，我还没生完他的气呢~他才不管我呢！每天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我也不想管他。”
“小姐。”
宝燕看得明白，小姐和老爷，性子一模一样，谁都不肯低头，有时吵了起来，谁也不理谁，气消了，一个就偷偷地去买来好茶好酒放到书房，一个又物色新奇玩意儿放到厅堂。不过当然还是以前夫人在的时候好，夫人在的时候，总能让他们父女两块百炼钢都化成绕指柔。
清明时节，汴京的百姓大都选择四处放松，或到郊外扫墓，或趁着早春出门踏青。日落时分，外游的人就都回城了，城中到处又开始闹腾哄哄的，龙津桥一带的铺子，好些都插上了鲜花、杨柳，沿街也有很多叫卖新鲜花束、时令糕点的贩子，留在城中的瓦弄戏班，表演得好像也比平时更卖力，都博着能被出游的官宦相中，要是运气到了名声鹊起，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
两人闲散走着，准备到张婆婆的杂食店，购置明日到相国寺派施给孩童的糖果小点，裴絮的注意力却被街心一个摆卖奇珍异草的摊档吸引住了。
“宝燕，你看那边，那些盆景好特别啊，过去瞧下。”
“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仙人掌一颗么，你读那么多书，都不认得么？”
“这就是仙人掌吗？原来长这样啊，和我想的不一样呢。”
裴絮拉着宝燕，走到摊贩内，盯着地上那几盘与其他花草都格格不入的仙人掌。
“小娘子可真有眼光啊，这叫龙神柱，是我们的货家从西域远渡过来贸易的胡商手里收来的！首先这个名字一听，就霸气得很，再说这小东西好打理的，你想，在西域那种荒蛮之地，走了千万里，还能这样生机勃勃，放在自己案上，不时瞧瞧，多得劲儿啊。看你小娘子长得俊，给你打个折扣又何妨呢~”
裴絮蹲下身，认真看了看眼前几株所谓的龙神柱。
这植物生得大概大半尺高，实话说长得有点寒碜，光秃秃的，就连隔壁的发财树看着都变得富贵些，更别说自家府中那些被细心修剪过的盆景。但是裴絮莫名被它吸引住，摸着一节一节的jing刺也不扎手，反倒像是个努力想要长高的顽童，有一盆最是特别，岔开的分支没有学着其他一样向上生长，反而向着两旁延伸，有点像爹早朝时戴的幞头。
把这植物放到爹的案上让他自己看看，一天到晚板着脸戴着幞头的，想想都觉得有趣。
裴絮越想着越觉得好笑，宝燕看她蹲在地上，不知道傻笑什么劲儿，莫名其妙的。
“店家，我就要这盆吧，多少钱？”
“好咧，原先我都是要收五六两银的，看小娘子眼光好，四四四的又不好听，给你按三两算吧，挑中哪盆，等下和小厮说声，直接给您送到府上哈，我私下再送二位标致小娘子，杏花两束，戴在头上或者拿到工匠做个花冠，好看得紧咧。”店家说罢，就准备在手边的账簿记下，却被宝燕挡了下来。
“店家，欺负谁呢？这种什么神龙掌的，东城郊外的花农处随便挑的，一地都是好不好，你这不也是从那边拿的货嘛，要是我们到城郊去买，一两银都不用呢~”
“冤枉啊，小娘子。我这真的是胡商专供的异种，别处都寻不到的，你要不信，你到城郊去，能找到像我这样款的，小巧玲珑，身干笔直，通体碧郁，枝丫繁茂的龙神柱，你带回来，我全部都按三两替你收了。”
裴絮拉了拉宝燕的衣袖，合计着店家说得挺有道理的，也不差那点小钱，自己又特别中意那株长得像幞头的龙神柱，眼巴巴看着宝燕。宝燕见识得多，这些趁着节庆搭出来的商贩，都知道城里人傻钱多，为了赚钱什么瞎话都编得出口。
“走了，小姐，我们回里头去了，那边多得是这样的小植物，咱们才不稀罕。”推着嘟嘴的裴絮走出了摊内。
“小娘子，你俩别后悔哈，等下回来可就卖掉咯~”店家也不着急，随她们耍讨价还价的小把戏。
宝燕推着裴絮走开了一段，裴絮心里不乐意了。
“宝燕，我们回去吧，不差那点钱，我喜欢那个幞头的。”
“别回头！他就是吃定了你喜欢，才漫天要价的。你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