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刃看见原本神色恍惚的男人，在他开口后眼神迅速清明，警惕而戒备。这副样子让他想到自己在冰天雪地上山狩猎时，曾见过的某种高傲生物，站在皑皑白雪间裸露的山石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可能很难驯养，但是真的很想摸。
这样想着的陆刃伸手指了指对方身上的衣物，好在对方虽然警惕但并不冲动，没有因为他这个陌生人的举动而反击。
“我只剩下这套衣服了，你要是觉得冷，就离火堆近点。”
南流景神色一滞，原本准备开口的质问瞬间堵在了喉咙。他顺着对方指的方向低头看，身上是一套陌生的粗糙的布料。
他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衣食住行无一不Jing致华贵，他虽不是挑剔之人，但习惯了细腻的丝绸，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给我换了衣服。”南流景不解道。
他向来语气泠然，这样说出来不像疑问，倒像是训斥。
要是站在南流景对面的，是那些修仙界的修士，早就两股战战跪地致歉了。可惜对面却是一个对修仙界一无所知的山野村夫。
“不然呢。”陆刃挑眉，“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衣服都shi透了，当然只能换了。”他指了指火堆旁架着的衣服，正是他从南流景身上扒下来的。
“水里？”南流景冷淡的表情下透露出一丝茫然。
他好像是真的没有死……但是这又是什么地方？
陆刃怜悯地看了南流景一眼。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别不是被水泡久了泡傻了吧。
南流景又将目光移动到陆刃身上，讶异道：“你是……凡人。”
哈？陆刃莫名其妙地看着南流景。
南流景十分确定在陆刃身上感受不到灵气波动，不是修士，甚至……连灵根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某种意义上来说，灵根都没有的人，也算是天选之人了。
即使情商再低，南流景也察觉到自己的唐突，这样点明凡人身份，无异于接人伤疤。他顿了一下，说道：“……抱歉。”
细想来，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向人道歉，他并不是绝不肯低头的性格，不过往往旁人不会给他致歉的机会。
哈？？？陆刃内心的迷惑更甚。完全不明白对方在道哪门子谦，不应该感激涕零谢自己的救命之恩，然后表示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吗？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陆刃突然想到。
可惜了长这么好看，居然是个傻子。幸好他并不是那种会嫌弃老婆的男人。陆刃深觉对方能遇到自己，是走了八辈子好运。
牛头不对马嘴地沟通了许久，南流景终于理清了。
原来虞渊底下竟通往人间的弱水，他受刑之后尚存一息，打入虞渊，然后顺水漂流到了这个叫做桃源的小村庄。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侥幸活下来，甚至他感知一番后，发现自身经脉并未被天雷摧毁，只要假以时日，修为便能完全恢复。
他或许应该高兴，但实际上，南流景心中并无喜悦，只剩下一片茫然。他本就是做好身死道消的准备前去受刑的，如今活下来，反倒让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曾经长生门是他的一切，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唯一的去处。
大概这是天道故意在惩罚他吧，连死亡都吝于给他。
“如果你没有去处，不如就在此住下。”
南流景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讶异地看向陆刃。从醒来到现在，他都没有十分在意对方，凡人的身份已经让他减去了不少戒备。但现下对方好似能看出他的想法。
“你……为什么这么说。”
陆刃道：“你大难不死，脸上却无喜悦之情，想来没人挂念你希望你活着。”
少年语气平淡，却好像一把利刃，南流景蓦地蹙眉，周遭气息也凝固起来。不过陆刃却好像无知无觉，往面前的火堆又扔了块柴火。
“但你的命是我救的，自然有我一半的决定权，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但我是希望你活下去的。”陆刃转头看他，“再说，为了救你，又费了我Jing力还费了我银子。瞧你样子，应该是读过书的吧，不论你打算做什么，在这之前，总要把银子还给我吧。”
南流景一时语塞。
事实上就算陆刃把他扔在弱水不管，他也是绝对不会死的。可陆刃是凡人，看样子也没有认出他修士的身份，对陆刃来说，自然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
他堂堂曦和剑尊，竟然有一天会欠人救命之恩。
南流景艰难道：“可我身无分文。”随身的也就一把曦和剑。
陆刃当然知道这点。早在南流景昏迷，陆刃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摸了个遍。
见南流景已经跳坑了，陆刃这才道：“既然没钱，那就rou偿，等你什么时候还清了账，什么时候就可以自行离开了。”当然是不可能的。
什么时候还清那是陆刃说了算。到了他手里就是他的老婆了，想要跑是绝不可能的。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