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是H市本地人不假,但世世代代都窝在城市边缘的结合部也是事实。除了“不太行”的名字,他爹只留给他一个不到四十平的房子。王不行从小就不爱学习,一看书就头疼。一开始王老汉以为儿子是在装病不想上学,但在班主任的建议下还是去医院做了检查。嘿,还真不是小王装出来的,医院诊断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神经性头痛,大白话来说看书学习就是小王头痛的根源。老王一开始还侥幸地想即使不看不写,听听课总归也能长点知识,让王家也能脱去文盲的帽子。不去检查还好,这诊断书成了王不行的尚方宝剑了,只要老王一提学校,儿子就抱着头打滚说自己头快炸了,老王最后也没了折。王不行就跟着老王在结合部打打零工混口饭吃到了二十岁,然后老王突然得了胰腺癌,三个月都没熬下来就去了。
结合部鱼龙混杂,是初来乍到混口饭吃的外地人首选。房租便宜、不查身份证是它吸引一拨又一拨打工仔的利器,晓虹就是其中一位。
出生在邻市农村,又是家中长女,没钱上学不说还得出来打工补贴家用。她岁数小,被同居的姐妹指使着去买饭也只能低声答应,一次两次地不给钱,晓虹也是有点吃不消。临发工资的前一天,她又被指挥着去买饭。比起除了日常开销绝不多花钱的晓虹,同屋姐妹的开销就大了许多,不到下个月发工资,钱就用得捉襟见肘了。为了哄骗晓虹去买饭,岁数最大的那个拿出一张五十拍在桌子上,意思说不会赖账。等晓虹穿过三条街把饭带回来的时候,桌子上的钱早被握在其他人的手里。
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彻底爆发。
她先小心翼翼把盒饭码在门口,站起身后直接朝着欠她饭钱最多的一个女人扑过去。可小小的身板哪抵得过其余成年许久的力量,第一个被压倒的女人喊了两嗓子把同屋的其他姐妹叫出来,最后反而是晓虹被按在地上打。她只能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心里是极苦的,恨不得死了算数,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好巧不巧,晓虹这帮人租的房子就在王不行家隔壁。人说,天降奇缘就是如此了。
那天王不行正好休假,本打算睡个懒觉,却被隔壁时常传出的尖锐女声扰醒。碰巧晓虹回去没把门关上,否则也轮不到王不行英雄救美。他睡眼惺忪地出门,正对上晓虹红彤彤的可怜眼神。王不行立马Jing神了,跑了几步就冲进去撇开了打人的几个,把晓虹扶了起来。
“你谁啊?冲进女人家是要耍流氓?”一开始动手的大姐先发了声。
“你管我谁,你们打人就不对!”王不行搀扶着晓虹离着她们站远了点。
“这叫打人么?我们不过是在教育一下小姐妹罢了,再说关你什么事?”屋里被叫二姐的人争辩道。
“呦,不会是晓虹的相好吧,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不过晓虹可没和我们说过她有男朋友。”大姐自己玩的开,见王不行还有点帅,便开始嘴上酸起来。
“我不认识她,但是你们打人就是不对。”那时的王不行还没开窍,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晓虹是他碰过的第一个女生。他又争了两句但听着老油子的污谇话,脸就红的不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晓虹知道同屋姐妹不达目的不罢休,既然打过撒了气也就不会再动手,而她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不清,计划着等明天发了工资就搬走。门口的盒饭因为晓虹的谨慎而完好无损,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拎着四人份的盒饭打算去楼下找个桌子吃掉。
王不行看晓虹走了,不知怎么也头脑一热地跟了过去。他看着晓虹一拐一拐地向前,虽然衣服是脏的,面上还带着被指甲划破的伤痕,但是却有种不一样的美,二十三岁的王不行就这样沦陷了。
他吃了晓虹买的饭,带着她去私人诊所包扎伤口,然后两个人的手就慢慢牵在一起了。
几年后王杰出生了,王不行终于觉得名字的噩梦终于挥散。彼时的他和晓虹在结合部有了一家小超市,铺面虽然不大但生意倒是不错,夫妻俩凭着几年的积蓄换了一辆小货车,盘算着开车进货。
小货车的保险每年都在买,就是在王杰六岁那年因为某些事情耽搁了,却成了压垮王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学放学很早,而王杰还记得早晨妈妈答应给他买最近新出的巧克力蛋,只要回家就能看到。当小小的他满怀喜悦地踏进家门的时候,客厅里却站着几个穿警服的男人。
就是在王杰上课的期间,王不行和晓虹夫妇开着没来得及上保险的小货车在进货回家的途中发生车祸,当场身亡。除了没上保险之外,小货车还超载,这也是导致车祸致死的直接原因。才六岁的王杰并不知道家里保险合同在哪里放着,但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倒是听懂了。
管项云惊讶于这个男孩没有掉一滴眼泪,反而冷静地询问能不能再去看一眼父母。太不像一个只是刚上小学的孩子了,几个警察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去警局是王杰第一次出结合部,虽然是本地人但王不行、晓虹忙得从来没空带他去过市区玩。但这次车祸就发生在市中心的一条马路上,人流车流攒动,是王杰没有看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