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息?”
徐艺林看了眼笔记本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的名字,抬头问魏言霜:“你捡的?”
魏言霜“嗯”了一声:“在第五食堂。”
徐艺林道:“..中文的院花...呸,院草。”他说:“你随便找个中文系的熟人转还给他就可以了,海息那张脸还是挺出名的,人好看,就是脾气冷冰冰,学校多少折戟沉沙的小姑娘...酸死我了。”
魏言霜对学校里的八卦热闻并不感兴趣,随意点点头,给中文系的同乡发了个短信。那边回的倒快,问魏言霜这会儿有没有时间。
“魏哥,我正和海息在一块儿呢,带他来你宿舍拿?”
——“可以。”
魏言霜第一次见到海息就是在男生宿舍狭窄的走廊。头顶的晾衣杆零零散散挂着几件衣服,徐艺林脱下的球鞋随意踢在门口,熏着斑驳的青绿色的门板。同乡远远地见到他便开始挥手,笑着叫魏哥。
海息穿着米黄色的衬衫,站在同乡身边,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很老土的打扮,却不显得拘谨,只是脸上没什么笑容。伸出来接过笔记本的手臂也过于纤细,皮肤薄薄一层,能清晰看到紫红色的起伏的血管。
滴答...滴答...走廊尽头的厕所永远有拧不紧的水龙头。魏言霜上前一步,力道略重地攥紧海息的手腕,它的主人也不挣扎。徐艺林的、同乡的、包括海息的面容渐渐模糊,浓重的雾气翻滚涌动,然后绷成锋利的线,切割着魏言霜的神经。他从遥远的梦里醒来,悚然睁开眼睛,正对上酒店装修华美的屋顶。
徐艺林对海息的评价还停留在耳畔:“我觉得那张脸适合笑一笑。”
魏言霜彻底睡不着了,走到浴室,打开灯,用冷水洗了把脸。
白天海息仍旧拒绝了他想好好谈一谈的想法,执拗地关上了客房的门。这是很头痛的事。近十年过去,为海息挂心几乎成为了他的条件反射。比起前缘、比起性爱,他更想问一问...问一问什么呢?这是魏言霜自己也不甚清楚的企图。他总是茫然而被动的,被动地哄、被动地接受海息莫名失踪又出现,被动地去敲那扇留给和境的门。他的生活优渥而平静,早已无数次学会经过、远离,但每个把设计废稿丢进垃圾桶的深夜,他突然会想:海息同和境上床时被插入会痛吗?他那么怕痛,有没有人能抱抱他,亲亲他?
统统都是没有答案的问题。魏言霜坐在床沿边,缓慢打开手机,正好看到老师给他发来的邮件。
“酒店和你的事情解决了吗,魏?这边需要你,请尽早回来。”
或者巧合降临的机会消耗殆尽,已经被召回的探测器终于没有储备燃料。它最后远望一眼华美的恒星,低头致意,然后缓慢离开。
“小岛?”
海息替和境扣上衬衫,笑着问他:“怎么突然想到要出海?”
“栈桥那边的渔民建议租游艇到附近的小岛转转,小婉很感兴趣,一定要去。”和境用手摸了摸海息的额头:“还不舒服吗?我们推迟一天?”
“哪儿那么娇气。”海息说:“我力拔山兮气盖世。”
“你还不娇气?”和境好笑地亲了亲海息的脸颊:“我们晚上出发,小婉要看星星。”
本来早晨的调情到这里可以告一段落,窗外太阳也沉着安详的金灿灿的光。然而尤真珠的电话叮铃铃横插一杠,搅得海息鼓膜和脑袋一道嗡嗡作响。
“和境。”尤真珠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快:“我听说魏言霜也到这里度假,纪则正好来探班,问要不要一道吃个晚饭。”
和境神情莫名地答应了,再神情莫名地挂了电话、抬头看向海息。
“你见过他了?”
分明是发问,语气倒很笃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何况他与魏言霜的那点过去,大概已经被和境查得一清二楚。海息蛇一样地攀上和境的肩膀,笑眯眯地问:“你吃醋了?”
和境不说话。海息继续哄他:“酒店走廊上见过一面而已,陈年旧事了,我一直乖乖的...”
往常到这一步,和境总会宽容几分,然而今天没有。海息在心里把尤真珠和魏言霜切片下油锅煎了几百遍,面上愈发地显得楚楚可怜。他吊起眼睛——据说这样的神情他做得与尤真珠有八分相似——亲了亲和境的手背。
“我错了。”海息说:“可是你为什么要和历史垃圾堆里的人置气,好幼稚哦。”
和境终于没忍住,笑了半声,伸手捏了捏海息的脸颊。
海息乘胜追击:“不要生气了,我最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和境说:“你乖乖的,我就喜欢你。”
到此战斗结束,和境领着和婉出门散步,海息搬了只椅子坐到阳台边,对着一片碧空肆无忌惮地吞云吐雾。他的动作总有些贪婪,像溺水者探出头呼吸一口纯净氧气,再缓缓沉底。灰白烟絮稀稀拉拉往下飘落,和首都层叠浮动的柳絮有几分神似。魏言霜当年就站在细密浓稠的柳絮里,用手轻柔地戳了戳海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