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越在收拾沈安誊房间的时候,从书架上一本旧书里,看到了那封很多年前的信。
当年沈安誊收到别人情书时,还得意洋洋给他看。厅越趁他不注意拿去烧了,为此沈安誊还嘲笑他嫉妒自己有情书收。其实那不是嫉妒,只是吃醋。
沈安誊并不知道厅越自己也写了一封,只不过当时还没来得及给他看和亲口读给他听。
当时他们分手时,这封信还在厅越自己的房间里,沈安誊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安誊带回家了。
他打开泛黄的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时间已经太久远,早已记不清当时写了什么,又是怎样的心情。
看完后厅越微微一笑,年少的自己,果然稚嫩得要命。
沈安誊对厅越私自拆开信很不满,尽管这封信来自厅越。
沈安誊认为自己没有错,勾起嘴角,笑得得意:“当年你可没打算把信给我,是我无意间看到的,所以,这封信是我的,我当时有支配权。”
厅越无奈的一笑,这是怪他以前没有主动给他吗?
沈安誊把信收好,并没有去看内容。他轻轻把信存在一个小格子里,视如珍宝,谁都不能碰,就算是厅越。
当年的那对少年,沈安誊很心疼。
那封信是属于少年沈安誊和少年厅越的。存在记忆里,谁也别去触碰那份心意。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沈安誊躺在厅越家的小花园的吊椅上闭着眼午睡。厅越在旁边,看着沈安誊根根清晰的睫毛,投射出一道惊人惑人的弧度。
他拿出沈安誊盒子里的那封信,也许是晒到身上暖洋洋的阳光,又也许是因为沈安誊眉眼在光下分外好看。
他想,故事并不完整。
而他有义务,还给少年的沈安誊,一封完整的情书。
尽管已经迟到了许多年。
带着当年义无反顾,支离破碎的心情,厅越慢慢念出来,以一种轻柔缓慢,仿若羽毛飘过的错觉:
你五岁的时候,跑着摔掉一颗牙,那颗牙我后来扔在房顶,我希望我的安誊,能够快点长大;
你六岁的时候开始上一年级,你跑到我的班级,大哭着要我抱,我来不及跟老师请假,就急忙带你去吃冰淇淋,我想,我的安誊不想上学就不学吧;
你九岁的时候,开始不要我抱你起床,一个人穿好衣服吃好早饭去上课,那时候我想,我的安誊好像长大了,而这样的成长让我措手不及;
你十三岁的时候,外婆走了,你哭着问我,会不会有一天我也消失,我告诉你,如果我消失了,那一定是我骗你,我肯定在偷偷地看着你,所以你要活的很好给我看;
你十四岁的时候,有了要好的朋友,开始回家住,周末找不到人,我想,我的安誊真的长大了,我都抓不住你的手指;
你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女生喜欢你,你不知道我听到很难过,我想,我的安誊真好看,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喜欢你。
厅越并不想做哥哥,想做陪你一辈子到老的那个人,我想陪你一起,经历成长,难过,开心,衰老,疾病,死亡。
我会告诉你药其实不苦,我会告诉你生病其实不痛,我会告诉你死亡并不可怕。
我想告诉你,我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有意义的事。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那么骄傲,那么明亮,那么好看。
也许你永远不会看到这封信,也许我写完就烧了,但是我想说出口,即便是对着一张白纸。
也许你不会爱我,但我希望你爱我。
厅越念完最后一句,空气里安静下来,就像流砂通过漏斗时,落下最后一颗珠砂,完结,安静,无一丝响动。
沈安誊转过头去,他微微睁开眼,看着轻微的风,远处的白云,和地面上暖白的光。有一滴泪从眼角安静的延伸出来,他看着远处出神,喉咙有些干涩,什么都没说。
厅越站直身体,笑了笑:“我都快忘记当年写的这些话了。”
沈安誊拿过那封信,字里行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年少的厅越,他声带发响,从未有过的温柔四散,暖沁了空气,说:
“我也喜欢。”
厅越看着他的头顶,低头轻轻吻在沈安誊发间,然后说:“十八岁的厅越听到了,他很高兴。”
沈安誊眼睛一字一句的看着那封信,内容他看过无数遍,在后来那些分离的十二年里几乎都会背了,厅越再次念出口的时候,好像这些话又变得陌生,陌生得他心疼。
他想起多年前,初二校运会。
厅越在旁边陪着他一起跑马拉松。
那个时候眼是花的,呼吸是痛的,周围吵闹一片他却觉得很安静,只剩心脏跳动的巨响在耳边引起耳鸣。
厅越在他前方两米远,一直和他说话鼓劲。他想跟他说:你别说了,我听不见。
却在抬头间,看到厅越背后的香樟树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