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忽视的感觉很差,被人像是透明人一样忽视的感觉更差,被人像仇人一样忽视的感觉简直差到极点。
云十三最近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早在他劫走莫白的时候,他心里就有种罪恶感,但是为了一家三百多口的死因,他选择忽视;后来到莫白生病,以至于他说自己不再回流水山庄,他心中的愧疚感就一直与日俱增,从没停下来过;直到自己打伤钱晓乐,除了一死以谢天下,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会打伤钱晓乐的。当时的情况,怎么看死的会是自己。但是事情发生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前几天,钱晓乐还处在生死未卜的时候,那三个人都忙着全力抢救,没空搭理自己。即使自己上去说要帮忙,换来的不是无视就是白眼,他只能站在冷风中,看着三个人忙进忙出,听着屋内痨病似的咳嗽声。虽然自己已经做好偿命的打算,只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清楚,所以还没自我了断。
这几天,钱晓乐的意识是恢复了,三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从敌视变成无视了。
第一天,裕如一无视到将一盆血水泼到自己的裤子上,除了shi透的身子在冷风中有些清爽之外,裤子中间的污渍,怎么看着怎么觉得别扭。
第二天,金香玉老戏重演,打开窗子一盆污水从天而降,里面不止有染血的绷带,还有一片嫩绿的菜叶,挂在头上红红绿绿的,还挺好看。但是他似乎有点搞不清楚垃圾分类,绷带怎么可以和菜叶放在一起,还是大夫呐,有失水准。
第三天,他遇到莫白,莫白倒是不会无视他,也不会向他泼东西。但是那原本明媚清朗的双眸中此刻居然充满了痛苦与自责,看着他如此自责的样子,让云十三心中的罪恶感暴增,如果可以,自己情愿被他无视的地步。明明是自己的错,这个孩子却把所有的事情都包揽到身上了。
站在钱晓乐的病房前,云十三再次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无视自己的裕如一今天居然开口和自己说话了。说什么钱晓乐想见自己,这真是让自己心绪复杂啊,该说是心愿得偿好呐,还说是罪恶萌生好呐?总之如果现在有根荆棘就好了,起码可以负荆请罪。
做好一死以谢天下的打算,云十三推开了房门,一股子浓郁的中药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味道浓郁到让他的心情又颓然沉重几许。走进内室,颇为意外地发现经常围绕在钱晓乐身边的三只居然全都不在,难道不怕自己趁机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吗?
轻微的咳嗽声从床的方向响起,云十三抬头望了过去,传说的洛神就是洛神,即使是病痛之中也是一样,青丝无力地垂在头侧,白皙的脸颊带着一丝憔悴,却不影响他的神韵,反而带着一点病态的美,与金香玉的那种女人脸不同的是,这个人即使慵懒地侧卧在床也带着神圣的气质、不容侵犯。要说变化最大的地方就是嘴唇,原本红艳的唇变成缺血的粉红色,失去唯一的明艳后,整个人也愈发清冷透明了。
“你……我……”云十三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钱晓乐,张了张口,除了愧疚地看着他,自己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自己一时鲁莽,犯下大错。早在院中的时候,自己就听说他一身超绝的武功已废,而且此生不能再度习武。这对于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是难以忍受的事情。光是一句道歉的话,分量太轻,说不出口。“我……会补偿你的。”除了这个,他是在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
“云兄不必如此。”钱晓乐轻咳一下,撑起身子,咳嗽的声音回荡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中,分外清晰。
“但是……”云十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钱晓乐挥手打断。
“一切皆为晓乐设计,云兄无需自责。”钱晓乐淡淡地说。
“但是……设计?”云十三错愕地抬起头,看着病榻上的人。
“是的,一切皆为晓乐设计,所以云兄无需自责,应该是说晓乐让云兄受委屈才对。”钱晓乐继续风轻云淡的说。
“……”云十三嘴唇轻轻地蠕动,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以云兄的武学修为,想必早已看出当时过招时的问题吧。”过招?那是要命吧。点了点头,云十三心里是这样想的,嘴巴可没敢说出来。当时的情况过于混乱,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居然失手伤了钱晓乐,心情复杂到他不能多想。之后担心他的生死,也没有过多研究。直到近几日,钱晓乐的病情稳定,他才慢慢地回想起整件事情的经过。现在想来,怎么想怎么都像是钱晓乐主动迎向自己的拳头,就算是经脉突然逆行,也不会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直直地受了那一掌啊?
“为什么?”云十三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完全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稍有不慎他就会死掉,难道他是用自己的生命去设计莫白,光是这样想想,云十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觉得眼前这个人十足的可怕。
“敢问云兄,莫白在和你前来云家旧址的时候,可曾对你表示过不回流水山庄的意思?”钱晓乐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