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到鸠言山需一个半月路程,往来就需要三个月左右,叶南卿仔细考虑后决定在几日之内将叶家大小事务安排妥当后再启程。
这日傍晚叶南卿在同福楼设宴宴请陵城大大小小的商家与之商讨筹借货物之事,玄冽不便参与留在了叶府之中。吃过晚饭,无事可做,玄冽在叶府的后花园里转了转,望着天上的一轮皎月,不禁想起季影寒来。前几日匆匆别过,回叶府后又遇上了廖琨被杀,一直到晚间才想起自己的竹箫未曾带回,想来那人应该会替自己暂为保管。眼下这几天便要离开陵城,也该去讨回来了。
这样想着,玄冽人已经出了叶府大门。
东寒楼前,季影寒一袭白衣一柄长剑舞得畅快淋漓,剑到之处,白色梅花片片落下如同天际繁星,衬得一道人影更加清寒出尘。最后他右手将剑向前平着抛出,那剑飞出去竟看不到影子,只见前方那颗梅树上白色梅花簌簌落下,季影寒定睛看着然后向左侧迈了小半步伸出左手去接。
一切只在刹那间,剑柄撞上了掌心力道却仍未消减,季影寒感觉左肩处牵起一阵巨痛,犹如被撕裂一般,左手手腕一颤剑锋竟然一转朝自己刺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叮——”的一声,有什么撞上了剑身,长剑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半枚黝黑的扳指滚到了季影寒的脚边,左肩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
“你没事吧。”一双手从后轻轻扶住了季影寒的肩膀,右手拇指上一条清晰明了的扳指印痕。
季影寒回头撞上了玄冽担忧的眼神,心下突然一惊,轻轻挣脱开他的双手,“怎么是你?”
“若不是玄公子,我可要过来给你收尸!”云辛的脸色不太好看,刚才着实把他吓得不轻,“伤还没好彻底你又逞哪门子强!”
“我没事。”季影寒捂着自己的左肩淡淡的说。
云辛气急,也不再说话,拽着季影寒的袖子就往屋里走。玄冽捡起季影寒的长剑,又将地上的半枚扳指拾起来揣进怀里,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屋里云辛让季影寒坐在灯下,打开床边的柜子拿出药箱,扯下季影寒的衣衫为他查看伤势。原本包扎的白布上已然有了点点血迹,解开白布后左肩白皙的皮肤上一道被利器所伤的十字形伤口深深的陷进rou里,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玄冽不禁皱起了眉头,是什么东西竟然伤人伤得这样重。
云辛从药箱里拿出一片软布倒了些金疮药上去,故意用了几分力按在了季影寒伤口上,季影寒眉头紧皱脸色一白没有吭声,额角却滑下一滴汗珠来。
“看你还逞强不?”云辛嘴里虽狠但手下还是放轻了力度,另一只手去药箱里翻找,却发现没有了包扎用的白布。看到站在一旁的玄冽于是说,“玄公子,还麻烦你帮忙按一下他的伤口,我要回流云阁去拿些白布来。”
“我自己来就行了。”季影寒抬起右手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别动!”云辛丝毫不客气将他右手拍下去,然后朝着走到跟前的玄冽说,“麻烦您了,玄公子。”
“举手之劳。”玄冽抬起右手轻轻的按在季影寒的肩头,将云辛的手替换下来。
云辛走后,屋子里静了下来。玄冽的手心按在季影寒肩头的软布上,手指似有若无的碰触到了季影寒肩头的皮肤,滑腻微凉的触感顺着他温热的指尖麻酥酥的爬上来,直击胸口。
季影寒一头墨色长发被撩起从右肩搭下去垂到胸前,露出了大片光裸秀美的后背在烛光下浸着莹润的光。他皮肤极白,大概是长期习武的原因,体格清瘦却不显羸弱。玄冽的目光流连于这一片如皎月般的后背,心中像是多了一记鼓槌在不停的敲打,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玄冽暗自在心里念起清心咒来平稳自己险要失控的呼吸,但心绪却像脱了缰的野马在胸口奔踏不停。
季影寒并未发现玄冽的心猿意马,半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左手,手心刚刚被剑柄打出了一道红痕。季影寒微微发怔的样子却让玄冽更加口干舌燥起来。
思前想后,玄冽决定说点什么打破这片平静。
“那天晚上,你是在为谁弹琴?”玄冽感觉到掌心下的身体一僵,出口的话也就更小心翼翼了一分,“能……告诉我吗?”
季影寒沉默了很久,久到玄冽已经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为至亲。”他说。
玄冽一怔:“抱歉。”
“无妨。”
“这伤是怎么来的?”玄冽转移了话题,掌心下这道十字形的伤口,若是不弄清楚,恐怕会成为他的心病。
“仇家追杀。”
“什么样的仇家,为何下如此狠手。”
“斩草除根,自然要狠。”季影寒的回答语气平淡理所当然,似乎谈论的并不是自己身上可怖的伤。
他听到身后玄冽一声长长的叹息,竟似要勾起心底那丝最酸软绵长的情绪。
“你似乎……总是这样不在意自己。”
季影寒一怔:“公子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