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一点都不喜欢大地,我去过地面,那对我们而言简直是个充满敌意的环境。”辛西娅谈到地面时露出惊恐的神色。
“无边无际的大地,无边无际的天空,多可怕,就好像随时可能被来自四面八方的东西袭击,当然了他们说不会有凶残的野兽跑到城市里来,大多数动物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我亲眼看见一只特别大的鸟飞过城市的上空,如果它扑下来会有多危险?可他们就是一直安慰我说:放心吧,那是渡鸦,它们对人毫无兴趣。我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信心。”
她喝了口凯瑟琳带来的调制鸡尾酒,然后调皮的笑了笑,她从来没有在非用餐时间里喝过酒,这让她有一种犯禁的快乐。
基于第一次的失败遭遇,凯瑟琳学会了在这艘船上找那些更活泼更年轻的船员采访,这些孩子往往对外界充满好奇。
“没有可靠的舱壁保护你,也没有结实的气密门可以隔离危险,我不懂你们陆地人怎么有勇气离开家门走上街的。”
“还有陆地上的空气,那更可怕,里面有各种花粉、尘埃、昆虫,数不清的脏东西,我的一位朋友一走上地面,就立刻因为过敏休克过去了,现在他患上格外严重的地面恐惧症。”
“我还看过日出日落,地面的光明黑暗全由这个太阳控制,太阳升起,天就亮,太阳落下,天就黑,这简直像个恐怖故事。”
凯瑟琳带着微笑将她的话记录下来,这些出生在太空舰船上的虚空之子显然对这个世界有不同的理解。对虚空之子而言,太空舰船就是他们的家,就是他们的故土,他们对自己栖身的这艘船抱着家园情怀。
“我听说船员的工作是继承制的,通常由父母传承给自己的子女。”
“差不多吧。”辛西娅回答,“刚开始是因为远征初期,舰队里并没有建立培养船员的学校,基本是老船员教习自己的子女,然后子女就能顶替上他们退休后的空缺。后来从事相同领域的船员组织起来成立了学校,派一个人教所有的孩子,等他们学成后,就给他们分配岗位。”
“听上去像陆地上的专技学院。”凯瑟琳评价,“我猜你们一定有很严格的人口限制政策。”
“每人最多只能有两个孩子。”辛西娅扬扬下巴,“我听说很多陆地人生孩子像有瘾一样,一生就是七八个,天呐,我无法想象舱室里都是孩子哭闹的场景。”
因为医疗技术的进步,怀孕生子这一过程不再像古代那样充满痛苦,而且当今这个时代一切都欣欣向荣。
国母制定法律赋予人民权利,亲自肯定了法律的权威与不可侵犯,人人敬仰法律并自觉的遵守它,法律就像当代的“圣经”,每家每户都至少拥有一本基本法,畅销程度,无可比拟。
如今的人们不必担心饥饿和贫穷,不必担心自己会跟不上时代最终被时代所放弃,不必担心疾病和失业的风险,不必担心死亡的痛苦。
人们相信,只要遵纪守法,努力工作,人生就会平稳展开,每个人都能把握住未来的发展,生活好像变成一个方程式,只要输入你想要的数字就会得到一个准确且可靠的结果。
战争、饥荒与恐惧似乎都留在了旧世界的Yin影中,他们不相信在这个时代,帝国内部还会发生战争,争吵和斗殴都被视作野蛮人行径,人们有游行的权利,却不知道何时动用这份权利。
人们相信生活的意义就是从安定中获得幸福,现在很安定,未来需要继续维持这种安定,然后在安定中不断的向上,这种对未来的信念使整个国家充满昂扬的气息。
而且在这个时代,教育已经非常普及,星球总督们着急着消灭更多的贫困与落后,他们对“富足”的要求很高,而对“贫困”和“落后”的定义标准非常低。人人都希望自己的星球是全银河最宜居的那个星球,并以此为骄傲的资本。不少记述者声称现在就是黄金时代,人们也很相信自己正生活在历史上最理性、最自由、最富裕的时代,一个再也不会倒退的时代。
于是人们对生命充满了热爱,乐于组建家庭和孕育生命,哪怕是生十几个孩子的家庭也不在少数。
人们知道这样的幸福维系在那个住在泰拉皇宫里的人类皇帝身上,所以人们对她的敬爱与信仰超乎想象,绝不相信会有人想去篡夺她的皇位,人们有大把的时间为她祈祷,希望她身体健康,只要泰拉皇宫里发生一点变化,全帝国就会惴惴不安。
凯瑟琳完全能猜到国会后平民和战士都对国母的决定会感到疑惧,所以她才能如此轻易套出话。
不过,这份猜测也许来自她内心的忐忑也说不定,记述者作为文艺复兴的典型标志,能够在帝国内以自由主义的姿态发展,背后正是依靠国母本人的大力支持,在这个“米开朗琪罗”“达芬奇”“托尔斯泰”“卓别林”齐出的时代,没有人愿意回到那个无人欣赏爱与美的黑暗世界里。
凯瑟琳衷心的希望国母永生、帝国不朽。
这是最好的时代。
这是智慧的时代。
这是信心百倍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