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龙yin:……」
「匣中龙yin:那跟我说什么,还不翻袖口的翻袖口,解衣裳的解衣裳?」
「匣中龙yin:等等,他现在还是单身吗」
「匣中龙yin:臭宝你可打听好再行动,别闹乌龙」
杜争玄看了会儿龙婉的消息,打字:
「d:你有空吗,要不咱俩打电话?」
对面好像就等这句了一样,秒回:
「匣中龙yin:速打」
杜争玄拨过去了。
对面龙婉的声音有点空旷回音,可能是在楼梯间里。
龙婉学的会计,毕业去了医院当财务。
时间上倒是比天天打灰的杜争玄宽松,但也很累心,俩人还是一有空就聊。
知道龙婉午休时间有限,杜争玄争分夺秒:
“其实不管他是不是单身,我都没想再跟他复合。”
“啊?为什么啊?”对面显得有些吃惊,“还是因为你们之前分手的事吗?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啊?”
“不是高中时的原因,”杜争玄说:“其实我这几年一直在想当初的事,慢慢也能理解他了。当时分手不是因为他本人怎样,是因为他的……家庭背景?之类的、我有点接受不了。”
龙婉在那边轻轻「嗯」了一声,杜争玄于是继续说:
“上大学工作了之后,回头再看高中,一点也不明白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想的。觉得自己真幼稚,好像分手只有我自己难过一样,沉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和他说一句话……、他那时候应该也是很难受的。”
“我感觉很对不起他,”杜争玄说,“这几年我越在外面跑越发现,有时候人是没办法选择自己生活的环境的,中也他、…他家的条件、一开始也很差,做的很多事是无可奈何。”
“我那时候不懂,后来我自己出来,也被偷被骗、有过在国外证件钱全丢了谁也联系不上的情况之后,我越来越觉得他一个人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还是那么正直、诚恳的人,性格没有被歪曲、……我真的觉得、真的觉得他非常了不起……你能理解我吗、婉婉?”
杜争玄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有轻微的哽咽。
龙婉家和杜争玄老家很近,知道她小时候过的不容易,安慰她:
“我大概能理解一点,宝宝,你慢慢讲,不着急。”
杜争玄平稳了下情绪,说:“小时候有人占我们家耕地,我和杜惊巧就半夜不睡觉,藏人家墙外面去砸他们家玻璃。其实我那时候很困,也知道砸人家玻璃、放别人车胎的气都是不对的、……但是我没别的办法。”
“那时候我还有吃有穿,只是受人欺负。要是真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我未必能比他做得好、……”
杜争玄在大学期间,收到过一封匿名信。
寄件人未知,信里记录了一个名为「羊」的组织、发现并收留中也时的情况。
那时的中也大概八九岁吧,穿着不知哪里偷来的衣服,光着脚,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
他就在擂钵街——杜争玄高二暑假时见过的那个贫民窟,问另一个流浪儿「手上拿着的板子是什么」。
那个板子是面包。
然后中也又问能不能吃。
那个流浪儿好心分了一点给他,但在他拿到手、吃进去之前,瘦得皮包骨头的中也就先晕倒了。
杜争玄起初看到这封信时,只有略微吃惊,没任何感触,感觉像在听故事。
就算她亲自去过横滨,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情况。
后来毕业工作去尼日利亚,她在哈克特港做改善当地住房条件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
那里石油盗窃现象很严重,经常有团伙破坏石油管道之后偷了卖钱,听说连小孩子也帮忙偷。
石油设施离城区远,但杜争玄好奇,就休假搭别人便车偷偷去看。
她没看到石油偷盗团伙,只在路边看到几个坐在Yin凉下的孩子。
他们都很瘦。
大脑袋顶在伶仃的骨架上,让人担心下一秒头会不会掉下来,小小的胸脯有些下凹,露出两列整齐而鲜明的肋骨,像水土流失后的土地沟壑。
他们在路边不动,车飞驰而过。
杜争玄盯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愣了好一会儿,忽然落下泪来。
她懂了什么叫皮包骨,懂了什么叫挨饿。
后来她给当地基金会捐钱,有空就买了食物去城外送给需要的人。
她总忍不住想起八岁的中原中也。
那时候有人为你捐款、有人买了食物送给你吗?
还是说,你一直在那片木板与铁皮瓦搭起的街区里,使用「超能力」和成年人争抢、好获取维系生命的吃穿?
中原中也没有上过学,也没有长辈教导他。
他这样活了七八年,然后被原本的组织抛弃,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开始寻找自己的身世。
然后十六岁,杜争玄遇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