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碎成数块。
他像被抽掉浑身气力,枯坐在椅子上许久才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踩着满落在地上的文书笔墨走到鸟笼前,望着笼内的翠鸟出神。
他自小便喜欢鸟雀,无他,那是他母亲唯一留给他的物什。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鸟,翠色,啼音婉转,乖巧,将手伸进笼子中喂食也不会啄咬他的手指。
但并不是后来外界因他母亲经历揣测的金丝雀,那是只青鸟,翠羽。
他直到六岁都要将鸟笼放在床头睡,半夜惊醒,摸黑去顺着月色看翠鸟,翠鸟便也醒了,只为他一人啼叫。
慧妃派来赡养他的婆婆克扣灯油钱,往常天黑没多久便催他上床睡觉,他自小便睡得不沉,稍有动静就醒,黑夜对几岁的孩子而言如洪水猛兽,他只能对着如水的黑暗啜泣,鸟儿那时清脆的啼叫于他而言宛若天籁。
但后来鸟笼被猫儿拖到院落中去,他夺不过,笼子被掏坏,翠鸟没了行踪,只剩一滩血,他不顾婆婆的阻拦哭着寻了许久,才在某些角落看到他的鸟雀的沾了血肉的翠羽。婆婆为息事宁人并未上报,但他记得那夜的皮色与铜黄的眼仁,无疑是他每半月要去看一次的“母亲”怀中精心养的那一只黑猫。
女人听说了那事,抚着怀中罪魁祸首油亮的皮毛又让人给他寻了一只,他笑着接下,回到那栋黑夜的屋中后连带鸟笼一起狠掷在地上,再不养鸟。并且养成用香粉标注自己物品的习惯,年纪渐长香粉过于甜腻,便换了茶粉。
后来他妹妹出生,起名长宁,怕小孩孤独,他被父王下旨搬往那女人那里。十二岁时,他下药,毒死了那只黑猫。
十五岁时,从太傅那儿,他第一次见到齐怀文那些闻名天下的文章。还未等他心中生出些什么,他又听到名满天下的少年如何自我放纵,又换得满世唏嘘。
十六岁时他被赐婚,搬出皇宫,住进四皇子府,每至夜时全府点灯。他辟了一个院子,四处搜刮珍鸟,一面为示柔意,一面看着满院的鸟,又觉心中空虚。
他将满十八岁那年,又传齐怀文被久未出世的卫徵招去做学生的消息。他的太傅叹息这是惜才啊,转而又道,他将会是你最有力的竞争者,前路未知,都还不知他能改变些什么。
他记下,细细研读他的文章,想从中窥探出些什么来。
两年后他的太傅在政斗中战败,上书告老还乡,他失去朝中有力的臂膀。
难产而去世的妻妾增到了六个,他成了十个没有母亲的孩子的父亲,坊间关于他克妻的传言愈传愈广,再没人敢为他塞女人。他苦笑,心想也算因祸得福。
他当时举步维艰,唯一可依靠的便是已渐渐式微的舅舅们,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否能担当大任。
彼时齐怀文在卫地学宫时终于又重新振作些,每年总要有几篇治国疏要传出,士人竞相抄阅。经卫徵的教导,他那些思想愈加贴近百姓,愈加柔和,更易施行,易变革。都知道,那只是他从卫徵那里学来融进他本身的一角冰山,而他本人,只会更为抢手。
除去齐,四国都对他虎视眈眈,单姜一国,据姜长千所了解的,朝堂内便有他二哥、六弟、七弟盯着齐怀文的一举一动,等那迟早要来的出师消息。更不必说暗处涌动着的潮水。
姜长千背地里曾对他们早早备好厚礼,四处寻文赋辞藻好的先生写邀约的举动嗤笑。若细读过那些文章,都该明白齐怀文在字里行间对齐的那一片衷心。
但传出出师消息的那年冬天,姜长千依旧还是写了拜帖。
他弃去以往的不露锋芒的决策以及闲花逗鸟的假象,毅然决定出手,想去争那么一争,他不想即便这般微弱尘芒的机会都放弃。
寄去卫地学宫那已是他写的第三封。
第一封长篇累牍,只想着表情达意,又讲解自己关于那些文章的见解,没留意便写成很厚一摞。他怕吓到对方,便舍了去,以此为蓝本删减成了一大篇文章解读,仍是不行。
最终他删掉到只剩两页,用两页表明自己的诚意,讲你所需求的明君,我可以做到,你想施行的措施,我会助你施行,我定以国士待你。他抱着无望命人送了去。
但很快,经过筛选各国寄去卫地学宫的数份表情达意自荐自吹自擂的邀约,他接到了唯一的一份回应。
回信不长,信中以齐怀文的慎重计划好约定时间、抵达日期,并本着惜命的意思,让他派些人来接,又讲来多点,他有一车半的书。
齐怀文的字画他收过几幅,字迹他不会认错,他攥着那封书信许久,才意识到这并非是旁人的恶作剧,齐怀文在五国的青眼中选中了彼时没有什么的他。
他呆愣了许久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被齐怀文所看中,所依托。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眼看着日期渐近,可他等不及,他跑去边境接人。
等满三天,马车才从从天边显露出影儿。车队行进尽量的快,可他仍觉慢,不顾旁人阻拦间谍密报的威胁,纵马出城去接。
无论往后岁月